重慶大學校長林建華：要培養(yǎng)能夠適應和駕馭未來的人

“對于學校，任何一個大的改革和決策，其成效都要很多年后才能顯現(xiàn)。這考驗著我們如何在遠見卓識與短期效應之間抉擇，如何在勇于開拓與穩(wěn)定祥和之間平衡。作為大學校長，需要有強的意志力：對得住良心，耐得住寂寞，受得了委屈，扛得住壓力。”這是重慶大學校長林建華在《學習做校長》一文中的一段話。

今年57歲的林建華，履歷中有二十七年是在北京大學。他的專業(yè)是化學，但他并不僅僅是一位學者，從副教授、教授、學院院長到北京大學常務副校長，他上過課，做過科研，也當過管理者。職務的變化讓他從不同層面體驗了大學這樣一個機體。不用懷疑，林建華深刻了解中國的高等教育，對高教改革積累了大量的思考，而現(xiàn)在，他正在把這些思考付諸實踐。

一所大學怎么樣，很大程度上取決于校長的價值觀、理想、信仰和行為方式。林建華顯然是一個對大學建設懷有理想的人，他堅持大學應該回到學術研究和培養(yǎng)人才的本位上來。

反觀中國大地上的大學，樓越蓋越漂亮，教育卻越來越平庸，這個理想是有良心的。

但在復雜的現(xiàn)實面前，沒有切實的路徑和勇氣，再好的理想都會流于空談。當下的中國，能想的人很多，能干的人也很多，但敢干的人不多。而現(xiàn)實需要的是能想也會想、能干也敢干的人。

林建華的挑戰(zhàn)正在于此。他能否啃得下功利、浮躁、既得利益和固有觀念這四塊硬骨頭?

從北京到重慶，從東部到西部，從北京大學到重慶大學，一切都在改變。林建華走出的第一步，是轉變團隊的理念。光是這一件事，他就做了整整兩年。

記者：為什么你堅持認為大學要回到“培養(yǎng)人”上來?

林建華：人才培養(yǎng)是大學的核心使命。社會之所以需要大學，是認為大學忠實于國家和民族的根本利益。公眾之所以信任大學，是因為相信大學是追求真理的崇高的學術殿堂。在任何情況下，大學都要保持自身的獨立、圣潔與忠誠。失去公信力，無異于自毀長城。

過去十幾年中國的高等教育取得了很大成就，但不幸的是，大學的公信力卻在下降!這當然與整個社會的公信力喪失有關。但大學的官僚化風氣，一些人的唯利是圖，學校對不良風氣的漠然態(tài)度，都對大學的公信力造成極大傷害。

其實，在一個快速發(fā)展變化的社會中，出現(xiàn)一些不良現(xiàn)象并不奇怪。美國的物理學家亨利•奧古斯•羅蘭于1883年發(fā)表了《為純科學呼吁》，文章歷數了當時美國大學和教授們的不良風氣，呼吁重塑大學的學術追求和尊嚴。在當前不良現(xiàn)象頻發(fā)的情況下，大學更應當站出來，有良知的學者們也應當站出來，公開申明我們的價值和追求。與此同時，我們要付諸行動，通過完善大學制度，弘揚大學精神，重塑大學的圣潔與榮譽。

記者：您認為目前大學制度存在的問題是什么?重慶大學在大學制度建設上是怎么做的?

林建華：存在的問題主要是學校的制度沒有體現(xiàn)大學精神和價值導向，例如，我們提倡追求真理、追求卓越，但在制度和評價體系中充斥了急功近利;我們提倡為人師表，但在制度中卻放任自流。

外界批評較多的還有大學行政化，上級主管部門熱衷于組織各類項目和評估，大學為了獲得好評和資源也樂此不疲，荒廢了自己的事情。此外，現(xiàn)在的大學管理構架存在嚴重的權責利脫節(jié)和責任缺失的現(xiàn)象，運行效率低下，造成了大量精力和資源的浪費。

重慶大學在大學制度建設上構建了三個層次：頂層是大學章程，這是學校制度的總綱;第二層是管理領域的指導思想、理念和價值觀的陳述，這也是大學精神和價值觀在特定領域的具體展現(xiàn);第三層是學校各方面具體的管理制度和規(guī)定。在以前的制度體系中，并沒有第二個層次的內容。而在新的制度體系中，這部分內容是非常重要的，是把大學精神和價值觀貫穿于制度體系的核心部分。舉例來說，過去我們對學生考試違紀有嚴格的管理規(guī)定，但并沒有闡明為什么要嚴肅對待這類違背誠信的行為，現(xiàn)在，我們加上了。

記者：您提出了“建設中國最好的大學之一”的戰(zhàn)略目標，外界對此有各種各樣的質疑，您的回應是什么?

林建華：戰(zhàn)略發(fā)展目標是為了凝聚共識，調動各方的積極性和創(chuàng)造性。當我們討論學校目標時，一些老師也在問排名應當定多少。我認為，大學的建設目標應當更關注全局性、長期性，而現(xiàn)在的大學排名很多都只是關注大學過去工作的某些成果而已，短期導向和局部性較強，所以我們不能把大學排名作為目標，過度關注排名會使我們只關注眼前，只注重局部，疲于應付，忘記了內涵建設，忘記了循環(huán)提升的過程。當然，這不是說排名對我們不重要，但我們必須要集中精力在學校的內涵建設上，排名應當是內涵發(fā)展的自然結果。

目前重慶的社會經濟還不發(fā)達，開放程度也不能與北京、上海、廣州等地相比。但重慶的發(fā)展勢頭很好，而且作為西部最重要的中心城市，未來發(fā)展?jié)摿薮?，這為重慶大學提供了良好的發(fā)展機遇。

為實現(xiàn)“建設中國最好的大學之一”的目標，我們確立了“兩步走”的發(fā)展戰(zhàn)略。第一步：用5年時間打好基礎，重點在學科布局調整、隊伍建設、教育體系建設、制度體系建設四方面取得顯著進展;第二步：再用15年左右的時間，到建校100周年的時候，把重慶大學建設成為中國最好的大學之一。其中，前5年打基礎階段非常重要。我們只有真正做到臥薪嘗膽，摒棄浮躁，內涵發(fā)展，才能使重慶大學的基礎更扎實，發(fā)展更有后勁。

記者：您提出重慶大學要培養(yǎng)能夠適應和駕馭未來的人，為什么這么說?

林建華：知識決定畢業(yè)生第一份工作，而能力和素質才決定他最后一份工作。未來很多情況是未知的，學生要有學習能力、創(chuàng)新能力和團隊合作能力，才能應對未來?，F(xiàn)在的大學教育注重考核學生的知識，忽視評價學生的能力和素質。因此，新的培養(yǎng)方案一定要把能力和素質培養(yǎng)融入到課堂教學和學生的各項活動中。

重慶大學一直以培養(yǎng)應用型人才為特色。盡管學生就業(yè)狀況好，初期上手快，但后期發(fā)展的潛力不足，綜合能力和素質也相對薄弱。因此，我們在繼續(xù)堅持以應用型人才培養(yǎng)為特色的同時，要著力提高學生的整體素質和能力，使畢業(yè)生具有更大的發(fā)展?jié)摿ΑＷ鳛橐凰芯啃偷拇髮W，當然也要培養(yǎng)學術型人才，但我們應當堅持把應用型人才培養(yǎng)作為學校的重點和主體，這是我們的優(yōu)勢所在。

記者：你提出“大學發(fā)展要考慮客戶需求”，為什么這么說?

林建華：一個企業(yè)如果不考慮客戶，是不能生存的。大學也是一樣，大學的客戶可以歸納為兩個群體：學生和社會。大學不僅要關注客戶當前的需求，更要保障他們的長遠利益。例如，大學不僅要使學生能夠就業(yè)，還要使他們有大的發(fā)展?jié)摿?不僅要為社會經濟發(fā)展提供學術支撐，還要作為社會公益代表，為社會的理性思考提供支持。

學校存在的很多問題都與客戶觀念的缺失有關。例如長期以來，人們對學生不適應社會需要的問題多有批評，但我們卻改進甚少。其根本原因是大學總習慣于從自己學科的角度看待教育，這使我們的思想僵化、安于現(xiàn)狀，而無視教育中存在的內容陳舊、方法僵化、不注重能力和素質等顯而易見的問題。因此，建立滿足客戶需求的觀念，是大學教育改革的基礎和前提。(蔡雙燕 郭虹)

關鍵詞： 重慶大學 校長 林建華